▲山口多闻
年6月4日13时30分（夏威夷时间），在位于中太平洋上“飞龙”号航空母舰的舰桥上，第二航空战队司令官山口多闻在下达完攻击机队起飞的命令后，一脸落寞，目光茫然地对身边的“飞龙”号航母舰长加来止男说到：“刚才天空上还都是我们的飞机，现在决定机动部队命运的就剩下这六架战斗机和十架攻击机了。”
究竟在6月4日的上午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让9个小时之前还踌躇满志、精英云集的机动部队航空兵们沦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
是什么让山口多闻这位被公认为最有可能成为山本五十六接班人的优秀将领的目光如此绝望？
▲麦克拉斯基
原来，就在3个小时10分钟之前，美国海军“企业”号航空母舰SBD“无畏”式俯冲轰炸机飞行队长麦克拉斯基，率领30架俯冲轰炸机，在预定海域未发现目标的情况下，做出了后来被尼米兹赞扬为“中途岛海战中最重要的决定”。通过锲而不舍地向北搜索，最终寻觅到日本海军机动部队的踪迹，完成了一次带有浓厚“个人英雄主义”色彩的决定性壮举，瞬时间让日本海军两艘威风凛凛的舰队航空母舰变成了浓烟滚滚，熊熊燃烧的火球。这一“神来之笔”彻底改变了这场海战和整个太平洋战争的走向。
▲尼米兹
▲山本五十六
那么在这场被很多战史学家们称为太平洋上“转折之战”的焦点战役中，作为指挥决策者的尼米兹与山本五十六是怎样进行构想谋划的？作为前线指挥官的弗莱彻与南云忠一是怎样斗智斗勇的？战场上那些“偶然”和“必然”的因素是怎样对战役进程产生影响的？这些都将是职业军人们孜孜以求并津津乐道的永恒话题。
●一、战役由来●
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本海军取得了奇袭珍珠港、马来海战、爪哇海战等一系列战役的胜利，成功地在新加坡、菲律宾、马来半岛确立了自己的优势，趁势将太平洋上的威克岛、关岛收入囊中。作战中，俘虏英美军队总人数超过了25万，击沉舰艇艘，击落飞机架，在地面摧毁的飞机数量则达到了惊人的架；日本军队伤亡人数仅为2.1万人，日本陆军损失飞机架，日本海军损失架，大中型作战舰艇损失为0。
面对着这样的“大好形势”，在下一步去哪里的问题上，日本陆军和海军发生了严重分歧，陆军主“守”，海军主“攻”，经过了一番谈价还价之后，在年3月7日大本营联络会议上拿出了一个《今后应该采取的战争指导大纲》，并提出：“为了使英国屈服，美国丧失战意，应该采取继续扩大战果，保持长期不败的战争态势。”话说的很漂亮，但是意思很模糊，其实就是陆海军的意见分歧，最后统一不了做了个文字游戏——“陆军和海军谁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日军大本营分割美澳作战示意图
好，海军决定采取攻势。那么使用什么力量向哪里进攻？军令部认为澳大利亚是美军的反攻基地，必须先要消灭，但是算下来要10个师团和万吨的船舶运力，这是当时的日本无法承受的。后来，军令部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说要把美、澳分割开来，但是，联合舰队打死也不干！
联合舰队，或者说山本五十六本人就认为：一定要彻底消灭美军太平洋舰队。既然日本没有进攻美国本土的力量，就应该积极寻找美国舰队残余，力争与之决战，或者把美国舰队残余引诱出来决战。在他的授意下，联合舰队参谋长宇垣缠提出了方案，计划年6月开始进攻中途岛，这也是中途岛战役最初的由来。
▲B-25B型陆基轰炸机从“大黄蜂”号航母上起飞
就在日本人为了解除后顾之忧，忙着进攻驻科伦坡英国东方舰队的时候，美海军对马绍尔群岛、所罗门群岛、威克岛进行了一系列规模不大的袭扰作战，但并未引起日本决策层的重视。关于向哪里打，什么时候打，使用怎样的力量打的问题始终处于争议当中，一直到4月18日，杜立特率领16架改装的B-25B型轰炸机由“大黄蜂”号航母甲板上起飞，对东京进行了轰炸，尽管造成的损失微乎其微，但是却极大地震动了日本的朝野，这次“来自香格里拉的轰炸”“压到了所有反对的声音”，也改变了战争的整个进程。中途岛作战计划不仅顺利通过，时间还提前了。作为对军令部的妥协，山本五十六同意全程参与6月攻打阿留申群岛的军事行动，并在攻打中途岛之前支援对太平洋西南部的局部入侵，这也就是后来的珊瑚海海战。
由此可见，进攻阿留申群岛是独立进行的，并不是中途岛战役的组成部分，而珊瑚海海战则是中途岛战役的“前哨战”。这两个军事行动，不仅没有实现预定的目的，还分散、消耗、浪费了山本五十六手中宝贵的战略资源，也为后来中途岛战役的惨败埋下了伏笔。
●二、侦察与决策●
（一）“AF”？“AF”!
——“中途岛的海水淡化装置出现故障”
——“明白，已向中途岛派出供水船”
——“‘AF’淡水供应出现问题”
——“‘AF’缺乏淡水，补给舰队务必向‘AF’登陆部队提供淡水”
▲美海军夏威夷情报站站长罗彻福特
年5月，美国海军夏威夷情报站站长罗切福特在夜以继日的监听中发现，日本海军的电文数量激增，似乎在酝酿着一次大规模进攻行动，众多电文中都出现了“AF”这样的字眼，那么“AF”究竟指的是哪里呢？记忆力超人的罗切福特从浩如烟海的日军电文中找出年12月的一份电报，电报内容是关于水上飞机从马绍尔群岛飞往珍珠港,途中需要在“AF”附近的一个小岛（法国护卫舰浅滩）周边降落加油,其中还特别提到要注意规避来自“AF”的空中侦察。从时间和海图上分析，“AF”只能是中途岛。
为了“把铁案做实”，在罗切福特建议下，尼米兹来了一次“欲擒故纵”式的“钓鱼行动”。首先，通过海底电缆命令中途岛基地使用明码电报“报告”淡水设备故障,并让珍珠港方面煞有介事地回电:已向中途岛派出供水船。在“天衣无缝”的迷魂阵下,日军果然中招。不久,罗切福特情报小组截获到新的密码信息,日军通知中途岛攻略部队携带更多的淡水净化器,以应对“AF淡水匮乏”。这样,就确定了日军的主攻方向“AF”——中途岛！
同时，尼米兹充分利用这一情报信息优势，不仅掌握了日本海军作战计划的核心内容，甚至是主要的时间节点，还据此指挥舰队成功规避了对手的预先侦察，最大限度地实现了战役突然性。
这是现代战争史上情报战领域一个著名的经典战例，美国海军充分利用自身在信息密码领域的优势，在战略情报领域实现了“单向透明”，成功判定了日本海军的作战企图和主攻方向。为弗莱彻和斯普鲁恩斯在战役中“以逸待劳”、“守株待兔”提供了有力保障，为“化优势为胜势”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对手的底牌摸到了，尼米兹的牌该怎么打呢？
（二）艰难决断
▲香港《赌神》系列电影
在香港《赌神》系列电影中，我们常常会看到，牌局当中即使窥得对手底牌，掌握了先机，也未必能稳操胜券。因为牌局的形势是千变万化的，随时都可能出现意外情况。在战争中也是如此，战争的复杂程度远非牌局可比，胜负定数千变万化，要想取得最终胜利，仅仅靠窥得先机、上天眷佑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指挥决策者因势利导、知人善任、当机立断。正如《孙子兵法》中所说的那样“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谓之神。”
大战之前，尽管“窥得了对手的底牌”，但是由于敌我整体力量对比的悬殊，尼米兹仍旧捉襟见肘，陷入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窘境，一系列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美海军作战部部长欧内斯特˙金
首先是战略判断。尽管美海军掌握了山本的战役企图和主攻方向，甚至进行了必要的真实性验证，但是仍旧无法排除这是对手实施战略欺骗，甚至是预设陷阱的可能（美军无法判定日方是否对密码被破译有所察觉）；华盛顿方面对日海军可能再次袭击夏威夷，甚至是美国西海岸，都充满了强烈的隐忧（太平洋上美国人就剩下“约克城”、“大黄蜂”和“企业”号3艘能动的航空母舰），派出“高参”马克道斯到太平洋舰队司令部“现场督导”；美海军作战部长欧内斯特金确信南太平洋极有可能成为日海军的主要目标，甚至要求尼米兹派遣“大黄蜂”和“企业”号南下支援。一时间，“令出多门”，让尼米兹“压力山大”。
▲威廉˙哈尔西
▲斯普鲁恩斯
其次是临阵换将。敌情如火，尼米兹一边要冥思苦想、判明敌情，一边还要与“钦差”“虚与委蛇”、分析利害，可是“坏消息”还是一个接一个传来。罗切福特才报告完“日本人刚刚更换了JN-25密码”，就又接到报告“哈尔西病了”。这个“更坏的消息”顿时让他陷入了无人可用的困境。“蛮牛”是他的坚定支持者，刚刚指挥特混编队完成了袭击马绍尔群岛和“杜立特轰炸东京”掩护任务，是美国海军中为数不多的拥有航母作战经验的指挥官，一时间难以找到合适的接替人选。为此，他不得不亲自征求“蛮牛”本人的意见，当听到后者推荐斯普鲁恩斯——这个“从未指挥过航母的巡洋舰指挥官”接手特混编队指挥权时，“从善如流”的他却犹豫了起来（因为斯普鲁恩斯资历太浅了）。思忖再三之后，尼米兹本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则，果断“临阵换将”。这一战，也让雷蒙德斯普鲁恩斯名垂青史。
▲进坞维修的“约克城”号航母
虽然作战决心已定、指挥员已换，但是尼米兹还面临着无船可用的窘境。5月27日，弗莱彻带着珊瑚海之战中遭受重创的“约克城”号步履蹒跚地回到了珍珠港，按照修理工期要进坞至少三个月时间，可是日本人留给他的时间只有72小时，因为根据掌握的情报日本海军潜艇侦察幕将于6月1日部署展开完毕。同时，要想与拥有4艘舰队航母的敌人相抗衡，“约克城”号又是必不可少的。为此，他当机立断，命令“约克城”号28日进坞（名维修工人昼夜不停地抢修）；“萨拉托加”号的舰载机上舰（“萨拉托加”号航母返回西海岸修理，他的舰载机分队替换“约克城”号战损单位）；30日第17特混编队出海（以“约克城”号为核心，维修人员、设备随舰边走边修）。就这样，“约克城”号抢在日军潜艇侦察幕展开之前踏上了征途，不仅增加了76架舰载机（其中包括37架俯冲轰炸机、14架鱼雷轰炸机），还在胜利天平上为6月4日实现“惊天逆转”，增添了一枚重要的砝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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