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一八七六年，沙皇俄国吞并了浩罕汗国，与中国帕米尔地区接壤以后，便把侵占帕米尔提上了议事日程。位于新疆西南部的帕米尔高原，一般按照地貌的特点分为八帕：东南部的塔克敦巴什帕米尔，阿克苏河上游的小帕米尔，萨雷库里（湖）地区的大帕米尔，叶什勒库里（湖）附近的叶什勒库里帕米尔，也叫阿尔楚尔（阿喇楚勒）帕米尔，郎（让）库里（湖）地带的郎（让）库里帕米尔，木尔加布河槽的萨雷兹帕米尔，瓦罕河谷的瓦罕帕米尔，北部喀（哈）喇库里（湖）一带的哈尔果什（和什库珠克）平原，有时也被称为喀（哈）喇库里（湖）或哈尔果什（和什库珠克）帕米尔。
帕米尔高原北接阿赖岭，喷赤河流贯西南部，河西南面紧接兴都库什山脉。这是一片巍峨高峰与谷地互相交错的高原，素有“世界屋脊”之称。帕米尔历来是中国的领土。远在公元前一世纪，这个地区的无雷就已隶属于西汉所设置的西域都护府。
七世纪，唐王朝在这个地区设置了至拔州都督府、鸟飞州都督府领钵和州，以当地部落首领任刺史，属安西都护府节制。七三三年（开元二十一年），鸟飞州都督府少数民族首领真檀被授以左金吾卫将军员外官衔，七五八年（乾元元年），另一首领纥设伊俱皋施被赐姓李，改名崇信。八世纪初，安西都护府还在这个地区设立军事机构“葱岭守捉”，用以加强西部边防，它曾长时期受到唐王朝的重视。《大唐西域记》的波谜罗川和《旧唐书》《新唐书》的播密川，均为帕米尔的对音。
在清代，帕米尔是新疆布鲁特部落的游牧地区。部落首领均由清朝政府授予官职，给予年俸和二品至七品不等的翎顶。清军既已接近边境地区，所以清将富德等才停止军事行动，改而派遣使节索取逃亡的大小和卓。碑文对这种停兵边境“遣使索俘”的行动也作了解释，说明：“我兵未深入拔达克山境者”，是由于讨伐叛逆的大小和卓不应该无故进入拔达克山的领地。
乾隆对清军在边境上停止军事行动的决定，还加以赞许说：“是以将帅之臣审机度时，我武少辑也，卒蒇事而告成功，则亦未为计之失也。”碑文明确地肯定了帕米尔是属于中国的领土范围。竖立在叶什勒库里帕米尔的乾隆御碑，不只是说明帕米尔属于中国领土的最好古迹实物，而且是一项具、有充分说服力的文献资料。乾隆御制碑文，在沙俄侵占帕米尔之前，一直树立在叶什勒库里湖以西苏满塔什。
一八八九年（光绪十五年），英国侵略分子荣赫鹏进入帕米尔窥探时，曾对这块石碑的情况有所记述：“在阿尔楚尔河流入叶什湖［即叶什勒库尔（湖）］处，我们找到这块石碑。碑文刻有汉、满、土耳其三种文字，很明显是关于一七五九年（乾隆二十四年）驱逐和卓，中国人把他们追逼到巴达克山的事情。在这块古碑的左岸上面，有一个建筑多年的中国堡垒的废墟。”荣赫鹏还拓印了这块碑，但是“这块碑随后便被俄国人搬走，放到塔什干博物馆里去了。”
斯坦因说，这块石碑是在一八九二年六月二十二日（光绪十八年五月二十八日）被沙俄伊鄂诺弗上校部下的哥萨克士兵偷走的，但他在一九一五年还看到这座御碑的花岗石碑座。《嘉庆重修一统志》一书完成于一八四二年（道光二十二年）。这部地理志概括了一八二O年（嘉庆二十五年）清朝统辖的疆域、政区和山川的实际情况。这充分证明，嘉庆年间葱岭及其所属各地，一直属清喀什噶尔参赞大臣管辖，是中国的神圣领土。道光年间，清朝政府又派大军进入帕米尔地区追剿叛逆分子张格尔。
一八二七年（道光七年）提督杨芳等曾深入帕米尔西部，到过库达尔以西巴尔唐河上的拉克沙（今鲁赫赤）地方，陕甘总督杨遇春等也到达过阿克拜塔尔山口一带。沙皇俄国在侵占中亚汗国和中国伊犁地区的同时，连续派遣出它的侵略先锋“探险队”，对帕米尔进行窥探。一八七一年，首先受土尔克斯坦总督考夫曼派遣深入阿赖岭的是费德钦科。一八七六年，当浩罕被吞并改称为费尔干纳时，考夫曼又派遣“亲斯拉夫派”重要成员、屠杀中亚汗国人民的刽子手斯科贝列夫，率领庞大的“探险队”，越阿赖岭河谷进行侦察，准备对当地中国少数游牧民族炫耀武装实力，“并准备把沙俄国旗插到那里去”。
由于沙俄侵略者对中国这一带地区一无所知，所以窥探的目的着重图籍的测绘。整个“探险队”中有八个人从事这方面的勾当，其中负责“地理和统计”的科斯廷柯，曾窜犯到喀什噶尔邻近地区。沙俄不断窥探帕米尔的目的何在，这可以从一八八二年当斯科贝列夫跃升为亚洲司司长时与英国作家马文谈话中暴露出来。斯科贝列夫叫嚣说：“阿姆河是一条河，而河流不是完美的疆界；因此我们需要兴都库什山作为一个划分我们领地和你们在中亚（领地）的真正墙壁。”这是斯科贝列夫经常提到的话题，而且成为直到十九世纪末期沙皇政府官吏所追逐的共同目标。
考夫曼不断派出所谓“探险队”，越阿赖岭进行窥探，表明了沙俄念念不忘将中国帕米尔地区划入版图。但需要特别指出的是：直到一八七六年浩罕被吞并时为止，沙俄的侵略势力还远在阿赖岭以北，中国帕米尔地区与浩罕之间，相隔着阿赖岭这座巍峨的高山。不管清朝政府也好，或是以后中国的历届政府也好，谁也没有在阿赖岭同沙俄划定过边界线，中国的地图也是一向以未定界来标明这一地带的。
在清朝政府设卡戍兵加强防卫的年代，沙俄对帕米尔的窥探也愈加频繁。在这时期内，考夫曼接连派出五支窥探队伍，深入中国帕米尔地区。三支队伍中途受阻折回。另外两支，一支是由费尔干纳省马季兰区副行政长官、曾任斯科贝列夫的副官的康穆才甫斯基所率领，另一支是由后来升任奥什省省长的格鲁穆契斯特所率领。这两支队伍的窥探目标，集中在帕米尔的边疆地区的什克南、达尔瓦斯和喀拉提锦一带。经过长时期窥探，沙俄陆军大臣、外交大臣和总参谋长决定派遣军队以“勘察地形”为幌子，对中国帕米尔地区实行武装占领。这批侵略者叫器说：“这支部队的出现，将象征着俄国认为帕米尔的土地属于它的领地范围。”
一八九一年九月七日（光绪十七年八月五日），沙俄自知理屈，复照时完全抵赖有侵犯中国领土帕米尔的行动，伪称：“塔督只至交界之依尔克什他木（坦）巡阅，并未赴帕，俄步马兵只一百一十余人，分三起，赴各处打围（猎）。”什么地方都不去，却要派遣大队人马攀越到“世界屋脊”上去练习射击，这种借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同年十月下旬，清朝政府总理衙门就沙俄入侵帕米尔事件提出抗议，沙俄外交部自知理屈无可抵赖，只得回照说：“业已知会塔什干总督，嗣后不得越境，此次所立木杆，听中国拆毁。”沙皇政府见出兵强占的做法过于惹人注目，便转而以外交威胁的手段，来实现并吞中国帕米尔的阴谋。就在它“保证”与“承认错误”的几个月以后，沙俄外交大臣格尔斯于一八九二年二月二十三日（光绪十八年正月二十五日）向清朝政府发出照会，以所谓地界不清为借口，威胁清朝政府不得再派兵在中国的帕米尔境内进行巡逻。
实际情况是一八七六年（光绪二年）清朝政府在帕米尔所设的八个卡伦，是帕米尔境内的险要所在，更是沙俄侵略帕米尔必经的要道，因此沙俄侵略者千方百计要中国军队从苏满等卡伦撤退，以便肆无忌惮地侵占帕米尔。一八九二年四月，沙皇政府召开研究侵略帕米尔的特别会议。参加的有陆军大臣弗诺夫斯基、驻维也纳大使罗拔诺夫一罗斯托夫斯基、总参谋长奥勃鲁切夫、外交大臣助理基斯敬、亚洲司司长格毕尼斯、总参谋部亚洲司负责人卜罗才柯，以及外交部的季罗维也夫和陆军部的库罗巴特金。
会上曾提出两种侵略方案。罗拔诺夫－罗斯托夫斯基、基斯敬和格毕尼斯原则上不反对立即派兵占领帕米尔，但认为这样可能会激起英印政府的相应措施，使局势复杂化，另外派兵深入也有困难，故而主张着重外交谈判的方案。奥勃鲁切夫、库罗巴特金和季罗维也夫赞成这个方案。陆军大臣弗诺夫斯基和总参谋部亚洲司的卜罗才柯反对外交谈判的方案，认为帕米尔问题只有“在俄国采取坚决行动的情况下”才能解决，“而当我们对帕米尔行动稍有迟缓时，中国人就可能在那里站稳脚跟，对放弃该地区一事，也会作出更顽强的抵抗”。所以，他们认为，派兵占领帕米尔不仅可以巩固土尔克斯坦的东部边界，并且可以进而依兴都库什山来划定南部的疆界。
伊鄂诺弗于六月三十日到达木尔加布扎营，在这里建立了木尔加布堡（又被称为帕米尔斯基哨所）。接着，沙俄外交部又作出表态，要与清政府驻俄使节谈判，企图以此掩盖武装的占领。基斯敬坚持要清政府撤退驻帕米尔的守军，说什么这样做是为了便于勘界，只要中国驻军一撤退，沙俄就立刻派员与中国进行勘界。五月二十八日，沙俄外交部亚洲司司长格毕尼斯竟然以关闭谈判之门来进行威胁，扬言俄国现在没有什么意见，但是总不能允许中国在帕米尔地区驻扎军队。
在沙皇政府的重重压力下，清朝政府被迫撤退了驻苏满卡伦的守军。沙俄土尔克斯坦总督抓住清军撤退这个时机，进一步出动马步兵三千余人，从木尔加布堡大举进犯，七月二十四日俄军侵占阿克塔什，拆毁中国卡伦，扣留中国军队。接着侵占郎库里、阿尔楚尔。由此，沙俄强占了塔克敦巴什以南的中国整个帕米尔地区，并在各地建筑堡垒，架设电线，造成久踞之势。强占之后，沙皇政府又企图利用武装占领的既成事实，迫使清朝政府签订条约加以承认，由一八九二年（光绪十八年）底一直到一八九四年三月（光绪二十年正月），清朝政府同沙俄外交部进行了长期谈判。
沙俄只是从一八七六年（光绪二年）吞并浩罕以后，才侵入阿赖岭以北的地带，开始同中国帕米尔地区接壤，但两国之间从未勘分过边界线。要说有什么条约涉及过中俄在帕米尔地区边界问题的话，那只是一八八四年（光绪十年）《中俄续勘喀什噶尔界约》。谈判开始不久，格毕尼斯竟然公开宣称：“我们想以萨雷阔勒地方分界，系中国无人不知者。”俄方态度既然这样横蛮，谈判自然无法进行，前后计拖延了两年时间。
一八九三年三月八日，沙皇政府再次召开侵占帕米尔的特别会议，参加会议的除有关军政头目外，还有驻伦敦大使斯达尔，曾多次窜入帕米尔的总参谋部甫恰达上校、土尔克斯坦军区参谋长彼法洛一斯维依柯弗斯基、布哈拉沙俄政治特派员勒沙尔，以及奉命侵占帕米尔的伊鄂诺弗上校。在这个会议上，沙俄侵略者叫嚷说：“帕米尔地区对俄国具有极端重要的意义，尤其是“终年可生活”的西帕米尔”，“当务之急是承认那里已有的俄国势力范围”，“保障沙俄拥有帕米尔境内最重要的一部分土地”。
根据会议决议，为了使清朝政府接受以萨雷阔勒岭为中俄分界线的无理要求，沙皇政府制造了一大堆荒谬绝伦的“根据”，其中最主要的，便是所谓对浩罕的“继承权”问题，想借此使得非法侵占的事实合法化，并且想进而割占喀什噶尔平原为沙俄的领地。一八九三年一月三十日（光绪十八年十二月十三日）土尔克斯坦总督的报告书，明显地暴露了这一点。他叫器说：“我们不能同意在萨雷阔勒岭以西划界，因为沿着上述山脉所流过的阿克拜塔河和阿克苏河，不仅有一条最方便的而且也是唯一的通向帕米尔的道路；没有它，这一地区的来往便成为不可能的事情。俄国不仅对萨雷阔勒岭以西的帕米尔领土拥有完全的权利，而且也对这些山脉以东直至喀什噶尔河谷定居村落的全部空间，拥有完全的权利。因为，这些地区自古以来就无可争辩地为浩罕诸汗所占有。”
一八九三年四月十六日（光绪十九年三月一日），清朝政府驻法使馆参赞庆常奉派前往奥国萨尔斯堡城，与在该地养病的沙俄外交大臣格尔斯进行会谈。格尔斯居然公开搬出所谓“继承权”的问题来。谈判拖延了一年多，庆常“与格尔斯面晤数十次，议论至数月之久”。沙俄在狡赖失效之后，便继之以威胁。一八九四年四月十一日（光绪二十年三月六日），格尔斯对庆常先是搪塞，现行。兵部大臣公同面议，讵兵部不肯再让，坚称帕米尔东境为俄国中亚细亚要害之地，舍此必受英国之害。又谓此地在葱岭天险之外，无关中国边防等语。”接着，便进行恐吓说：“本大臣告以彼此相持，恐启衅端。倘有事故，是兵部之责，与外部无涉。本大臣词穷，俄主亦无可如何。”
很明显，这完全是最后通牒的语言。由于沙俄的阻扰和破坏，历时两年多的中俄关于帕米尔问题的谈判，完全陷入僵局。沙俄这个照会的目的，就是要中国接受沙俄对帕米尔地区非法侵占的事实。事情十分清楚，一八九四年（光绪二十年）中俄双方的换文，并不意味着中俄两国对帕米尔问题的最后解决，中国并没有放弃当时除去中国军队实际所控制以外的帕米尔领土的权利，中国仍然“保持此项以一八八四年议定书为根据的权利，直到达成一个满的谅解为止”。但沙皇政府在换文中所作的诺言，只不过是一种骗人的幌子。这种“保证”墨迹未干，沙俄就迫不及待地勾结英国，进行私自瓜分帕米尔的肮脏交易。在中俄关于帕米尔问题的交涉过程中，沙俄就积极与英国策划瓜分帕米尔的勾当。
在这个问题上，沙俄和英国是相互勾结但又相互争夺的。随着沙俄在中亚细亚扩张的逐步深入，俄英在这个地区的矛盾，也日益尖锐化。一八七二年英俄虽签订了一个协议，确定了沙俄与阿富汗间的边界线，然而并不能彻底消除两国对领土争夺的明争暗斗。八十年代以后，使英国感到不安的，是沙俄对印度和阿富汗的威胁。两国之间差点为了分赃不均而发生武装冲突。
一八八九年（光绪十五年）英国看到沙俄对帕米尔的侵占，也不甘落后，派出荣赫鹏对帕米尔地区进行窥探。自从一八九二年（光绪十八年）沙俄强迫清朝政府军队撤出苏满卡伦后，英俄两国在中国帕米尔地区的斗争更加尖锐起来，并从未间断过。但是，沙俄和英国在侵占中国领土帕米尔问题上，终于获得了妥协。在满足各自利益的前提下，它们达成了私自瓜分帕米尔的协议。
一八九五年三月十一日（光绪二十一年二月十五日），英国外交大臣金伯莱在给沙俄驻英大使斯达尔的照会中，以及此后斯达尔给金伯莱的复照中，确定了两国瓜分帕米尔、划定势力范围的五点协议。在双方照会中这样写道：“由于两国就维多利亚湖（即萨雷库里湖）以东地区英俄势力范围的划分交换意见的结果，彼此同意下列各点：一、英俄在萨雷库里（湖）以东的势力范围，将由一条直线来划分，从湖极东处起，顺此湖稍南仍与湖平行之山脉，进至班帖尔及乌尔他别尔山口，一直往东与中国边界接连。二、这条线的标志和方位，将由一个英俄联合委员会按地方形势勘定。三、该委员会将受委托就地报告任何可以确定为中国边界的情况，目的是使得两国政府能够就这条界线附近所涉及的中国领土边界，以最方便的方式和中国政府达成协议。四、英俄两国同意这条界线以北地区归俄管理，以南地区归英管理，彼此不相干预。
一八九五年（光绪二十一年）英俄私分帕米尔时期，斯文赫定和这个末代沙皇的谈话，便透露了这一点。据斯文赫定的描述：“他（尼古拉二世）对于我的旅行，显示了很大的兴趣，并显示出他精通中亚地理的情况。他在桌上打开一张很大的中亚地图，以便于我能够追溯我所经过的旅途。他用一枝红色腊笔在我所经历的主要地区划下线条，诸如喀什噶尔、叶尔羌河、和阗、罗布泊等。他特别感兴趣的是，听到有关英俄勘分边界委员会在帕米尔的情况，他很坦率地问我，我是怎样看待俄国与英印地区在“世界屋脊”上的边界线问题的？”当斯文赫定说到顺兴都库什山脊是天然的和简易的疆界时，尼古拉立刻皱起眉头，以脚踩地，着重地大声说道：“这就正是我经常所指出的，但是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件事情实际是如此的简单明了。”
结语
沙皇的御用学者对于侵占帕米尔成功兴高采烈，叫嚷：“由于尼古拉二世的决心，很幸运地由于他在统治我们，俄国军队占领了帕米尔，并在那里建筑了堡垒。”“由于外高加索和帕米尔的合并，我们对土尔克斯坦的征服算是成功了。”
参考资料：《陶勤肃工行述》《汉书》《大唐西域记》《清宣宗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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